1月15日晚,已提前預告的反腐紀錄片《零容忍》第一集《不負十四億》播出。首集紀錄片開篇介紹了反腐成績,之后講述了政法、醫療、金融三個領域的腐敗典型案例。
從數據看,十八大以來,截至2021年10月,全國紀檢監察機關共立案407.8萬件、437.9萬人,其中立案審查調查中管干部484人,共給予黨紀政務處分399.8萬人。
紀錄片講述了三個腐敗典型案例,分別是孫力軍政治團伙案、馬林昆醫療腐敗案、胡懷邦金融腐敗案。其中最令人震撼的是孫力軍政治團伙案。
紀錄片提到,孫力軍政治團伙案是十九大以來最嚴重的案件之一,涉及孫力軍、龔道安、鄧恢林、王立科、劉新云政法五虎。
這五虎在政法系統位高權重,孫力軍曾任公安部副部長;龔道安曾任公安部技術偵察局局長,上海市副市長、市公安局局長;鄧恢林曾任中央政法委辦公室主任,重慶市副市長、市公安局局長;王立科曾任遼寧省公安廳副廳長、大連市公安局局長,江蘇省副省長、省公安廳長,江蘇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劉新云曾任公安部網絡安全保衛局局長,山西省副省長、省公安廳廳長。
王立科:為升遷送“小海鮮”9000多萬元
王立科的人生關鍵詞是黑惡勢力。他和涉黑組織的關系,始于上世紀90年代。當時,他在家鄉遼寧省錦州市北鎮縣擔任公安局副局長,結識了在當地“撈偏門”的婁河。
此后20多年,婁河從最初經營賭場,到發展成為暴力為禍當地的涉黑組織,再到發家后表面“洗白”轉入地下,一路仰仗王立科的庇護,婁河累計送給王立科財物達8000多萬元。
當有民警想調查婁河時,王立科制止并嚴加訓斥;如果有打黑行動,王立科提前通風報信;婁河有競爭對手,王立科濫用警權幫忙打壓競爭。
有王立科撐腰,婁河財力勢力迅速壯大。多年來該團伙涉及故意傷害、敲詐勒索、尋釁滋事等刑事案件80余起,治安案件30余件。
隨著王立科的職務晉升,由于擔心被婁河影響仕途,2008年王立科精心設計讓婁河到北鎮市公安局“自首”,實際是完成“洗白”,最終涉及婁河的案子都被撤案,他“轉型”以房地產商身份亮相。
調查人員發現,王立科進入警察隊伍的動機就不純,這和他的家風家教有很大關系。王立科的父親當年是北鎮首富,在當地深具影響力,他一門心思要讓幾個兒子做官。
在其父親的運作下,王立科從房管所進入到警察隊伍。其父在背后不斷活動,王立科一路升遷到錦州市公安局副局長。此時,其父的人脈基本到頭。
然而王立科早已出師,一邊幫多名老板辦事,收受巨額賄賂,再用受賄所得繼續行賄拉關系。先攀附時任遼寧省公安廳廳長李文喜,被提拔為遼寧省公安廳副廳長、大連市公安局局長。
之后在一次公務中,王立科認識了時任公安部辦公廳副主任孫力軍。據其講述,時間是2008年下半年。在王立科眼中,孫力軍崗位重要、上升空間很大,于是借各種機會拉近關系。
2011年,王立科在孫力軍到遼寧出差期間,首次送上一張存有100萬元的銀行卡,孫力軍毫不推辭就收下了。此后,王立科多次專程到北京等地“看望”孫力軍,送上銀行卡、美元、公司股份。
孫力軍說,王立科每年到北京四五次,每次送30萬美金,放在海鮮盒里面,每次來就說送“小海鮮”。
截至案發,“小海鮮”累計折合人民幣9000多萬元,而孫力軍“投桃報李”,幫助王立科一路升遷,從江蘇省副省長、公安廳廳長到江蘇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都有孫力軍幫助。
龔道安被拉攏,劉新云主動投靠
同為孫力軍小圈子中的一員,加入的方式卻各有不同。2010年,在全國地市公安局長培訓班上,湖北省咸寧市公安局局長龔道安進入了孫力軍的視野。
看到龔道安業務能力出眾,孫力軍就主動拉攏示好,通過積極推薦運作,使得龔道安被提任為公安部技偵局副局長,之后又陸續提任技偵局局長、上海市公安局局長、上海市副市長。
從王立科身上,孫力軍是收錢方。對龔道安,孫力軍則是花錢方,且是大把花錢。他為龔道安解決孩子住房、安排親屬工作等各方面問題,還給龔道安下屬團隊發“獎金”。
龔道安由此對孫力軍感恩戴德,言聽計從。龔道安還主動為孫力軍充實“小圈子”,向孫力軍推薦時任湖北省宜昌市公安局局長鄧恢林。
在孫力軍的幫助下,鄧恢林先后提任中央政法委辦公室主任、重慶市公安局局長、重慶市副市長。由此,鄧恢林也成為孫力軍小圈子中的一員。
劉新云進入孫力軍的圈子方式是主動投靠。劉新云原來是濟南市公安局局長,一次公安部在山東有會議,劉新云負責安保,晚上主動到孫力軍住所自我介紹,拉近關系。
對于劉新云的投靠,孫力軍馬上心領神會。他向劉新云透露了當時正在查辦的一起案件情況,既是炫耀自己能參與要案,也借此顯示把劉新云列為了“自己人”。
在孫力軍運作下,2014年12月,劉新云調任公安部網安局局長。
劉新云私下向孫力軍違規提供大量重要網絡輿情;龔道安也同樣向孫力軍違規提供大量信息、匯報案件辦理情況。他們違規提供給孫力軍的材料,絕大部分孫力軍無權知悉。
孫力軍曾圖謀更高的領導崗位
作為小團體中的中心人物,孫力軍又是如何上位的呢?孫力軍大學畢業之后,跟著幾個溫州商人倒賣鋼材,當時的追求就是掙錢買房買車。
后來,其父親找關系,將孫力軍安排到衛生部門工作,他又開始琢磨怎么利用衛生醫藥資源掙錢。剛踏進公務員隊伍,孫力軍的權力觀、政績觀就已極度扭曲。
商人是孫力軍仕途上的關鍵詞。2001年,孫力軍就和一個做醫藥生意的老板商議,由孫力軍負責介紹政府、醫院關系,老板負責出資和公司運營,約定利益三七分成。
孫力軍到公安部任職后,繼續利用權力和地位影響為該公司處理法律糾紛、逃避監管處罰,并與公司實際控制人進行權錢交易,收受巨額財物。
2008年,孫力軍到北京工作后,為多名不法商人做生意提供幫助。不法商人則送上巨額賄賂,包括巨額現金、名貴手表、金銀珠寶、年份茅臺、高檔手機、名貴普洱茶等各種財物。
隨著職務的升遷,孫力軍思想扭曲行為放縱。到公安部之后,孫力軍為了實現個人的政治目的,安插親信,拉幫結派,搞團團伙伙。他與團伙成員的交往完全建立在權權、權錢、權色交易的基礎上。
2018年,孫力軍坐上了公安部副部長位置,他自恃是公安部最年輕的黨委委員、副部長,有他人不具備的政治潛力和優勢,野心更加膨脹,大搞腐敗,圖謀更高的領導崗位。
為此,他還制訂了一個“十五年規劃”,爭取要五年上一個臺階,并且在商人朋友之間吹噓。他一邊享受著吹捧,一邊下定決心鉆營,還經常向“小圈子”里的成員進行封官許愿。
紀錄片提到,孫力軍團伙的問題大都發生在黨的十八大甚至十九大后,不收斂不收手,甚至變本加厲,濫用執法司法權,跟利益商人深度勾結。其中,孫力軍、王立科收受財物達數億元,其他人也有幾千萬到1億多元。
解說詞指,孫力軍是政治問題和經濟問題交織、極度腐化墮落的典型,搞團團伙伙、拉幫結派、培植個人勢力,形成利益集團,嚴重危害政治安全。
解說詞提到,以人身依附為底色的“小圈子”,只要某個成員的違紀違法行為暴露出來,就會牽出利益鏈上勾連捆綁的各色人等。孫力軍及其“小圈子”從一時繁榮到集體落馬,看似突然,實則必然。
在本集紀錄片播出前,1月13日,孫力軍被公訴。據檢方指控,孫力軍涉嫌三罪——受賄罪、操縱證券市場罪、非法持有槍支罪。
紀錄片透露,目前,對孫力軍政治團伙案的調查還在進行中,中央已決定對司法部原部長傅政華等人立案審查調查。
專家:無論官位多高,都沒有護身符免死牌
對于孫力軍政治團伙案,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教授竹立家向中國新聞周刊表示,這是政法整頓的重要成果,無論官位多高,背景多厚,都沒有護身符免死牌。政法五虎落馬,對政法整頓也有重要意義,這彰顯了中央全面從嚴治黨的決心和信心。
反腐專家、二十國集團反腐敗追逃追贓研究中心研究員彭新林向中國新聞周刊表示,看了紀錄片后,很受震撼,鮮活的案例催人警醒、發人深省,也深感反腐敗斗爭的長期性、復雜性、艱巨性。
他說,孫力軍等人結黨營私、拉幫結派、團團伙伙,濫用執法司法權力,培植私人勢力,逐漸形成了利益集團。相比于經濟腐敗案件,這類政治問題和經濟問題交織滲透形成的利益集團腐敗案件,性質要嚴重得多,也是新時期反腐敗斗爭的鋒芒所指。孫力軍等人將黨內同志關系變為人身依附關系,嚴重污染黨內政治生態,這也是黨內政治生活所不允許的。政治團伙案對黨造成的損害更大,嚴重危害黨和國家政治安全。
彭新林說,另外紀錄片的尺度也很大,將孫力軍團伙成員的結黨營私、攀附謀利的脈絡清晰呈現,同時還點名傅政華,表明此案還在進一步調查中。黨中央嚴肅查處孫力軍政治團伙案,消除了黨內一大政治隱患,有助于進一步筑牢政治安全防線。
政法五虎勾連結黨背后,也反映出幾個值得深思的問題,一是帶病提拔:孫力軍、王立科是“從未真正樹立理想信念”,從進入公務員隊伍就貪腐不斷。龔道安、鄧恢林、劉新云3人貪腐時間也比較長。
二是縱觀政法五虎的從政歷程,他們多有跑官要官的身影。此外,在五人升遷的過程中,不乏商人在背后助力。
北京科技大學公共管理系副教授楊志云向中國新聞周刊表示,紀錄片特別震撼人心,特別有沖擊力。不管是“帶病提拔”、圈子文化,還是跑官要官,都是要加強對選人用人的監督,用制度來管住權力。
楊志云認為,公安是政法領域的核心部門,而技偵、網偵在公安系統中的地位越來越重要。孫力軍安插提拔的人都是在要害部門,之后又是下放到直轄市執掌公安大權。這些案件集中披露,彰顯了黨自我革命堅決反腐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