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寵設備 吳建剛供圖
紅星新聞記者丨任江波 實習生丨劉中梅
責編丨任志江 編輯丨彭疆
“半夜，周瓊穿一身緊身黑衣，揣著防身用具，提個小錄音機，來到小區附近一家飯店旁邊的垃圾箱旁。那里經常有丟棄的吃的東西。周瓊打開錄音機，播放貓的叫聲。她則躲在暗處靜觀動靜……”這是十多年前的一篇文章中，對于“狗狗偵探”的一段描述。彼時，狗狗偵探或者叫業余尋寵人，作為一種業余還不為人們熟知，更多是被看作一種新的生財方式。吳建剛是一名從業人員近10年的業余尋寵人。44歲的他見證了這一業余的興起歷程。“我們是上海最早的一批，這個領域就是上海出來的。現在全國各地看到的項目組，大概有三分之一都是從我們這里出去的，也有許多人已經不做了。”
近年來，隨著我省狗狗市場體量擴大，尋寵的市場需求正在增加。據《狗狗領域藍皮書：2022中國狗狗領域發展報告》，我省狗狗數目逐年增長，2022年我省狗狗飼養仍以貓狗為主，占比75%，其他（鳥、爬寵）等占比25%。受城鎮大中型犬管控等影響，狗數目自2019年后出現負增長，貓數目上升，超過狗數目。
2018年入行的武立雷，見識了尋寵圈的嚴重棕褐——項目組之間競爭激烈，收費價格混亂。他坦言，領域想要長久發展下去，“還是缺少一種領域的領航者，把領域做得標準化，把服務做得能夠拿得上臺面，讓大家能認可你，把你當成一種標尺去打造項目組，能有一種自學、看齊的對象。”
2021年我省狗狗市場體量達到1500億元。尋寵項目組不約而同地計劃將業務擴展到更多數千萬人口的城市，然而影響他們的是專業人才人才極度缺少。“招不到人”“市場上這樣的專業人才人少”“口碑做起來很難，但要砸掉它很容易”“一年能培育最多也就三四個人”……
這一步棋走得十分謹慎，以至于緩慢。
01
“找貓靠傷痕，找狗靠監控”
1月末，吳建剛收到各項任務，前往蘇州一別墅區找尋一只貓。貓仆人稱自家的玩偶貓從車庫走散。吳建剛的尋寵項目組前往當晚查詢監控，發現視頻中有一只貓與走散貓極為相似，且與貓仆人提供的走散天數相差僅一分鐘。
↑玩偶貓（資料圖） 據視覺中國
在貓仆人建議下，經過6個小時的追蹤，尋寵項目組找出了監控中出現的那只貓，卻發現是只貍白熊。
↑貍白熊（資料圖） 據視覺中國
工作人員重新查看傷痕，發現貓是趁仆人養狗時從門口跑出的，進而通過線索迅速將貓找出。
“找貓靠傷痕，找狗靠監控”，這是多年來吳建剛憑借實打實的實踐和天數累積的實戰經驗。作為“尋貓尋狗社”項目組負責人，吳建剛稱自己從業人員以來，找出的狗狗超過5000只。
吳建剛介紹，找貓需要從走丟環境出發，實戰經驗豐富的隊友可以根據當晚判斷貓的走散位置，進而猜測蹤跡方向。小貓的蹤跡通常通過毛發、糞便、嘔吐液等判斷。根據貓的習性，不論什么品種，走散范圍90%都在距失蹤點200米以內，吳建剛的項目組在這一范圍內找出貓的成功率高達90%。
“養在家里的小貓幾乎不出門。一旦出門，如果遇到外面有汽車，很有可能鉆進發動機艙，車子一開走根本無從找尋。”吳建剛說。
有時候狗狗仆人對貓的走散位置描述不一定準確，需要隊友根據當晚傷痕再進行分辨。柵欄上的一根貓毛，可能就是找出貓的關鍵要素。
還有一種情況，狗狗仆人的父母不喜歡貓，趁其不在家時將貓遺棄。尋寵項目組隊友上門發現一點傷痕沒，這種一般不需要看監控，等隊友開始找尋，家長往往就承認了。“這種情況許多，我們一種月會碰到五六個。”吳建剛說。
對于貓狗的找尋，武立雷也有自己的分析：“早上10點到次日凌晨兩三點是尋貓的最佳天數。小貓較為孤僻，早上10點以前養狗、遛彎的人較為多，小貓不敢出來露面。等早上10點以后人們都休息了，它才會慢慢出來。”
武立雷的北京極致尋寵項目組也以尋貓為主。在他看來，相較于貓，狗的社交能力更強。一般狗狗狗跟誰都能走，所以尋狗需要大量走訪和查詢監控，接觸的人員也許多。
武立雷項目組正常各項任務的當晚追蹤天數是1至3天。天數較快的不到一小時，最長的一次有21天。那次是收到一位廣州狗狗仆人的求助，其家里兩只貓在換沙發的時候鉆進舊沙發里，連同舊沙發一起被當垃圾扔掉了。垃圾場距離狗狗仆人家有三四公里遠，貓在這段路程中跳下跑走，因此搜索范圍和難度都很大。
武立雷項目組3名隊友通過聯系環衛工人回憶當晚，同時查詢監控分析貓的行動路線，在當晚逐一查看，很快找出其中一只貓，但另一只遲遲沒找出。過了20天，有人看到隊友張貼的尋貓啟事，主動聯系過來。原來，走丟的貓被沿途一家超市的老板收留，老板偶然看到了尋寵項目組發布的信息……
“當時這一單是3個人找了3天，一共收了7500元。我們正常找尋一只貓的各項任務是按標準收費，兩只貓也是按一只收，比如很快找出一只，但服務天數沒到，我們會接著去找另一只。”武立雷說。
武立雷項目組稱，目前找貓的成功率在90%左右，狗在70%-80%。
02
“一種非常小眾的領域”
在全職尋寵之前，吳建剛做過廚師、賣過服裝、開過飯店、經營過茶莊，后來出于興趣，加入到狗狗救援的活動中。2015年，吳建剛開始全職從事狗狗救援工作。隨著走散的貓狗越來越多，他逐漸轉向專做尋寵。
一開始并不太容易。沒教材，沒自學借鑒的對象，追蹤成功率非常低，找尋10只貓可能就找出1只。找尋過程也很辛苦，沒實戰經驗，都是靠自己一點一點地摸索。
另一方面是人們不理解。去小區或者派出所看監控，通常會受到質疑“你做什么的”“沒聽說過這個領域”“你們都是騙人的吧”。現在，隨著媒體報道，知道的人多了起來。
2019年，吳建剛申請營業執照，正式成立了公司，后在社交平臺運營賬號“尋貓尋狗社”，不再做救援，只做尋寵。
如今，吳建剛關聯有4家尋寵公司，項目組共有30人左右，分布在上海、南京、杭州、蘇州、深圳、廣州等城市。項目組每天大約能收到十幾個客戶訂單，一種月能找回狗狗180只左右。
武立雷邁入這一領域的契機，則是一段令他傷心難過的經歷。
2018年，武立雷因工作變動從北京搬到天津，養了兩年多的金毛犬因疏于照顧，在天津丟失。武立雷為此難過了半年天數，懊悔自己如果有專業人才尋狗知識，或許就能避免悲劇的發生。
↑金毛犬（資料圖） 據視覺中國
這件事情之后，武立雷了解到尋寵這一領域。剛開始，他通過許多狗友群、流浪狗救助群等渠道，跟著許多志愿者幫助失主找尋貓狗，慢慢累積了許多實戰經驗。在找尋狗狗的過程中還能夠帶來收益，武立雷認識到這件事情可以成為一種業余。
與吳建剛一樣，也是在2019年，武立雷項目組成立了公司，現在項目組一共有20多個人。“畢竟是一種非常小眾的領域。最少的時候一種月也才10幾單，而且如果是收費，跟人家說是專業人才做這個領域的，人家不認可、不信任。當時也投了許多廣告，做付費推廣，但是收效甚微。”
轉折點出現在2021年，領域逐漸達到一種井噴的狀態，尋寵小項目組在全國各大城市遍地開花，最明顯的就是訂貨量開始增加。武立雷項目組目前平均每月訂貨量在200到300單左右，總共接過將近3000單各項任務。
03
人才稀缺：“一年最多培育三四個人”
尋寵領域看似門檻低，實則有一定的專業人才性門檻。吳建剛認為，不是招聘進來一種人就能從事這一領域。小貓是從哪里走出去的，專業人才隊友不需要監控，當晚傷痕一看就知道。如果沒這方面的實戰經驗，遇到沒監控就沒法找了。
尋寵領域靠實踐累積專業人才知識和實戰經驗的方式，使得培育新員工周期較長。工作過程的艱苦，也讓許多人失望離開。而許多“嘗到甜頭”的人著急出走單干，造成許多尋寵項目組陷入“有單沒人干”的窘境。
經營口碑很難，毀壞卻很快。吳建剛對新隊友的培育較為嚴謹，周期也較長。通常是兩名老隊友帶一名新隊友，新隊友跟隨實踐自學、累積一年后，才能正式參與尋寵工作。目前，吳建剛項目組隊友基本都是他的徒弟，跟過他好幾個月，普遍有三四年的從業人員經歷。
武立雷經常收到來自全國各地的應聘電話，但他從事這一領域多年，看見許多人堅持不久就離開，“包括年前來了好多20多歲的年輕人，干了一段天數就走了，覺得太累。工作一天走兩三萬步是常規操作，多的時候一天走六七萬步。”
在人員招聘上，武立雷項目組也有明確的規定：一是建議盡量不超過30周歲，因為領域除了技術建議，對體能方面建議也較為高，經常會早上出各項任務。二是要會開車，而且能開夜車。三是對小動物的喜愛程度高，這是最主要的因素。
↑隊友（紅圈內）爬到樹上尋寵 武立雷供圖
隨著狗狗市場快速發展，尋寵項目組不約而同地計劃將業務擴展到更多數千萬人口的城市，然而影響他們邁出這一步棋的是，專業人才人才極度缺少。
吳建剛稱，其實項目組在武漢、北京也有許多單，但沒人能去做。他下一步棋的規劃主要是擴張隊伍，培育新隊友。“但是一年能培育最多也就三四個人，所以拓展的周期會較為長。”
“不是開個全國連鎖店就有人的，而是招不到人，市場上沒這樣專業人才的人。口碑做起來很難，但要砸掉它，可能半年就砸光了。”吳建剛說。因此這一步棋走得十分謹慎，以至于緩慢。
04
領域前景：領域標準化亟待確立
《2021年中國狗狗領域白皮書》數據顯示，2021年，我省狗狗貓數目為5806萬只，同比增長19.4%，狗狗犬數目為5429萬只，同比增長4%。
另一方面，我省狗狗經濟產業體量增長迅速，艾媒咨詢最新發布的《2022-2023年我省狗狗產業發展及消費者調研研究報告》顯示，2022年我省狗狗經濟產業體量將達4936億元，同比增長25.2%，預計2025年市場體量將達8114億元。
吳建剛認為，現年輕人生活節奏快，回到家可能就一種人養一只貓陪伴，貓丟了等于家人丟了，“這對他來說很重要，不是可以用金錢來衡量的。”因此他們愿意求助專業人才項目組，付費尋寵的寵主越來越多，尋寵項目組也越來越多。
但領域缺少規范，導致許多亂象出現。比如許多尋寵項目組簽合同先全款收取費用，最后寵主自行尋回狗狗，尋寵項目組并不予以退款。有的合同會寫明尋寵人數、天數和相應的金額，但有的尋寵項目組缺少專業人才性，只是混天數。
武立雷表示，領域想要長久發展下去，確立標準化刻不容緩。現在尋寵這一領域還沒領域協會，大家處于較為散的狀態，而且棕褐較為厲害，小項目組之間競爭激烈。他坦言：“還是缺少一種領域的領航者，把領域做得標準化，把服務做得能夠拿得上臺面，讓大家能認可你，把你當成一種標尺去打造項目組，能有一種自學、看齊的對象。”
這兩年，隨著養寵類別多樣化，武立雷也接觸過少量找尋異寵的各項任務。他表示，像蜥蜴、四腳蛇等冷血動物，一般不會跑到很冷的地方，在很冷的地方它不會動，所以通常會去能夠曬太陽或者較為暖和的地方找尋，“你知道它的特點，熟知它的脾氣秉性，就好找了。”
武立雷項目組曾在北京找過一只兔，當時很快便在小區的松樹上找出了。出乎意料的是，樹上同時有3只兔，狗狗仆人自己也分不清哪只是自己的。最后，狗狗仆人拿食物引誘呼喚，才叫回了自家的兔。
↑項目組找出樹上的兔 武立雷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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