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洛杉磯的巴克利寵物酒店，每晚房費為44.5美元到100美元不等。
2017年，6000萬中國家庭花費1340億元供養了1億只寵物，每個寵物主人一年平均在寵物身上花費6500元。一線城市頻現貓狗星級酒店，每平方米的房價比人類五星級酒店還高。開高端寵物酒店的90后，希望貓貓狗狗被寄養時“不只是生存”，還有享受。
“你可以打電話，告訴他們房間果盤里的西番蓮、葡萄、蘋果你都過敏，詢問是否有其他水果。答案一定是有的。”一篇探討為什么要住五星級酒店的文章中，有人如此舉例，并說“住五星就是可以享受被慣著”。
在杭州，一只住在寵物酒店的惡霸犬也被這樣“慣著”。酒店員工按照主人叮囑的細節，每天給它買來新鮮的生骨肉，處理好，送到酒店配備的某品牌抗菌智能稱重碗中。隨后，按照最多不超過“一對四”的比例配置的飼養員，會全程照料它的進食，并觀察和記錄它的情緒及身體情況。
2018年1月13日，奚雨文和她的寵物酒店。圖/李偉
“客人想吃任何東西，我們都會盡量滿足。”這家寵物酒店的創始人奚雨文介紹，為降低環境變化后的應激反應，在寵物入住前，一般會要求飼主帶足寄宿期間的日常口糧，如果有特殊要求，酒店都會盡量滿足，只需額外收15%的客房服務費。
按面積算，
寵物界的星級酒店比人類的貴得多
奚雨文的寵物酒店一共16間客房，都位于酒店的二樓，貓舍、狗舍各8間。和人類酒店客房相比，它們的面積要小得多。貓舍單間室內面積目測在兩平方米以下。狗舍大小不一，以應對不同體型的狗。預訂價格為每間每天200元。
“如果像‘豆包’與‘泡菜’這樣來自同一個家庭，可以住同一間，第二只加收50%房費。”奚雨文以正在店內入住的兩只狗為例，介紹酒店客房的收費標準。奚雨文口中的“豆包”是一只雪納瑞，梗類犬的一種，“泡菜”是一只法國斗牛犬。
奚雨文與寵物狗。圖/李偉
采訪時，她剛帶著這兩只寵物客戶從外遛彎回來。同樣在江浙地區，揚州一家新開的寵物酒店，也為貓貓狗狗設計了獨立居住的單間，根據房間大小和設施，每天的價格從108元到218元不等。
在北京東四環外，一家于2017年8月開業的“七星級寵物度假中心”，為寵物提供的8平方米VIP房間單價為每晚298—558元不等。
這家寵物酒店提供攜寵餐廳、電影放映廳、寵物洗澡美容、訓犬、寵物購物等服務。其負責人稱，這里的設計與服務參考美國洛杉磯比弗利山莊的巴克利寵物酒店。
星級酒店的房費不僅用于購買一張床的使用權，在奚雨文的寵物酒店，寵物住戶們可享受的服務與硬件包括：品牌寵物床、環保玩具、全屋凈水、酒店芳香，每天早晚外出散步，在室內陪伴寵物玩耍，每天早晚進行客房整理清潔，地面、墻面、餐具消毒，以及24小時不間斷的監控、中央空調、除PM2.5冷熱風，每住宿7天還獲得一次免費基礎皮毛養護。
寵物酒店的工作人員正在給狗狗喂食物。圖/李偉
即便如此，以客房單位面積的價格來算，這類寵物酒店的收費也不低。北京、上海、深圳五星級酒店40平方米的豪華客房，也不過兩三千元一晚。
貓的活動范圍并不像人那樣局限于地面，它們在室內時也不僅僅是睡覺打盹。懸掛在奚雨文這家寵物酒店貓舍墻壁上的組合式貓爬架以及云朵造型的貓墊，可以供它們攀爬玩耍與休息。由玻璃與木材設計的貓舍，以及里面獨立的貓爬架等玩具會讓它們更有安全感，也可減少主人對它們的擔心。
在杭州生活的XIXI是奚雨文的朋友之一，她手上拽著LV牌遛狗繩，還準備讓狗狗去美國參加專業比賽。XIXI對自己的狗十分上心，從來不會讓狗不戴牽引繩就出門，一般都是親自照顧寵物，“除非真的好幾天不在杭州才會送狗去寄養，不然的話，連它洗澡都是自己帶去的”。
但問到她能接受的寵物酒店價格是多少時，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最好不超過150元吧。如果一天兩三百，三四天就要上千塊錢，也還是有點貴的，普通老百姓一個月工資也才多少?”
寵物主人XIXI和她的惡霸犬。圖/李偉
“寵物主人的情感滿足是更重要的需求。”
關于要不要多花錢讓寵物享受酒店寄養服務，奚雨文的態度與想法和她的朋友XIXI有些不同。奚雨文說：“我寧可自己吃得一般點，少買點東西。我的貓，我的狗，如果在我外出的這幾天，真的能被好好照顧的話，我愿意花這個錢。”
奚雨文開寵物酒店的原因之一，源自自己的經歷。
2016年，她出行美國，就近找了家寵物店寄養自己的秋田“小八”，結果不到一個月，她即將回來時，原本健康的狗被查出患有肝功能衰竭和肺炎。醫生告訴她，這只狗致病的原因可能是吃了很差的狗糧。
“但實際上我買過去的是最好的狗糧，給的分量也是夠的。” 奚雨文懷疑寵物店那邊不僅沒有好好照顧小八，還克扣了她買的好狗糧，轉賣掙錢。
奚雨文認為，寵物寄養只是酒店服務中最基礎的一塊，除了讓寵物主人放心之外，還應該為人和寵物帶來更多可能的樂趣。圖/李偉
回憶一年多前的經歷，奚雨文依然氣憤和失望。她記得，當時小八肺部檢查，片子上面全是棉絮狀：“就是感染的分泌物，情況很嚴重了。瘦得皮包骨，那么大只秋田只有三十多斤。我真的很難想象，寵物店怎么會忍心把客人的狗弄成這樣。” 她當時心急如焚，得知小八病重時，她剛到香港，因為太擔心，立馬將直飛杭州的機票改簽成時間最近的到上海的票，然后從上海打車回來，“我只想快點回到它身邊”。
這個出生于浙江的90后，曾留學東京，游歷過多個國家。她發現，現在中國的80后、90后，尤其是在一線城市的年輕人，也像歐美發達國家一樣，把寵物當成重要的家庭成員，愿意在寵物身上投入感情與金錢。
“我爺爺奶奶那一輩很難理解為什么要開寵物酒店，他們會說‘你為什么要開賓館，還開個狗賓館’，但我爸媽這個年紀的人，哪怕自己不養寵物，他們經常在國外工作，知道把寵物當成家人這種感覺，知道這是一個可行的生意。”
在一些寵物酒店里，小動物們還可以接受，洗澡、剪發、剪指甲等美容服務。
“隨手記”發布的《年輕人消費趨勢數據報告(2017)》顯示，被調查者年度寵物支出最高值達11.5萬元，人們自己理發平均每次花銷為47元，為寵物打理毛發的平均花銷則是每次69元。兩年前的《中國寵物行業產業及消費者行為調查報告(2016)》就顯示，80后、90后養寵人士的月均消費接近500元。
“我們其實都是普通白領，稅后月薪也就一萬多，可能自己平時也就吃外賣快餐，但如果要我的貓吃便宜的食物，我做不到。”生活在深圳的90后金融工作者姍姍介紹，她和幾個養貓的朋友“可能自己都快養不活了，但拼命花錢對寵物好”。
姍姍分享了一個例子：有一次幫了朋友的忙，朋友給她送了一袋國產貓糧，她想了想，最后還是沒有給貓吃，“我家貓平時不吃這個牌子，也沒吃過這么便宜的，如果換了，怕對貓的健康不好”。
在青島市一家寵物酒店內，專門設立的VIP房間。酒店房頂安裝有攝像頭，主人可通過一款APP隨時觀看寵物的狀況。圖/視覺中國
2017年國慶，姍姍的幾位朋友外出旅游，不得不將貓寄養，有人因此到寵物店充了三四千元的卡，打完折之后，每天花費不到一百元，對比動輒數百元的寵物酒店，這個價格不算貴，硬件環境也可以，每只貓有單獨的房間，寵物主人可以通過App連接攝像頭24小時監控貓咪的情況。但他們事后的滿意度都很低，“貓接回來后，整個表情是傻的，躲在柜子上不肯下來”，他們擔心，貓可能是在寄宿過程中受了驚嚇。
但貓狗不會說話，這種情況下，作為實際的埋單者，人的感受似乎是這門生意更重要的因素。寵愛商貿創始人郝波曾表示，寵物行業的線下門店要做起來，必須讓寵物以及寵物主人都有好的體驗。
寵物酒店是一個生活方式體驗館
“豆包有點不安，老是要人抱，摸摸它的頭才安靜一點。可能平時在家也是這樣。” 奚雨文用所學的動物行為學知識分析這個躁動的客戶，猜測它常用叫聲吸引主人的注意，一定是它一叫，主人就哄它、抱它，時間長了它會以為吵鬧躁動就能獲得關注與愛，也不喜歡去戶外了。
雪瑞納天生機敏、精力旺盛。圖/李偉
“實際上，它們的天性不是如此，梗類犬原本是用來打獵的，追牛趕羊，你看它的肌肉線條就知道。它們天生機敏、精力旺盛，現在整天在家，能量沒消耗，注意力很不集中，一點動靜就分心。它沒辦法像一只正常的狗那樣待著，享受不到一只正常寵物狗的快樂。” 按照奚雨文與合伙人給酒店定的服務標準，豆包的這些身體與情緒狀況都會被記錄下來，寫入住宿報告，供它們的主人，也就是飼主了解參考。
站在寵物酒店的負一層，奚雨文介紹，以后這里會放一個水下跑步機，給狗狗健身。她身后的白色墻面上是一場正在進行的貓主題攝影展，由寵物酒店與某寵物攝影品牌以及另一寵物產品工作室聯合實現。像一個正式的藝術展一樣，這場展覽還專門設計發行了一套限量明信片。
奚雨文認為，寵物寄養只是酒店服務中最基礎的一塊，除了讓寵物主人放心之外，還應該為人和寵物帶來更多可能的樂趣，“讓他們發現，原來還有這么多好玩的東西可以用于養寵的生活”。
寵物酒店內的貓主題攝影展。圖/李偉
奚雨文的本專業是設計，創業之前做過時尚買手，也是星級酒店愛好者，哪里開了有意思的五星級酒店，她就會去體驗一下，寵物攝影展正是參考人類五星級酒店的做法。
雕塑家瞿廣慈曾說，酒店是消費的終極體驗，是一種生活在別處的感受。北京東四環外的那家知名大型寵物酒店，除了配備電影院等豪華設施外，還邀請專業的寵物行為訓練師、療愈師，以安撫需要與主人暫時分離、生活在新環境的寵物。
“需要讓消費群體感受到非凡的體驗，以及回家的感覺，同時必須讓寵物感到熟悉而又有新的樂趣。”從人類酒店設計轉投寵物行業的寵物家居設計師郁聰說。
寵物酒店內，有為小動物們專門設計的活動空間。圖/李偉
出門去體驗不同的五星級酒店時，奚雨文總會想起自己的寵物：“希望它們在我不在時也得到很好的照料。” 奚雨文很喜歡一句話，叫“不止于生存”，她覺得貓貓狗狗也應該這樣。
在她的寵物酒店前臺，擺放著日本藝術家奈良美智與草間彌生的兩個陶瓷作品，離它們不遠處，有手工制作的毛氈貓窩和來自加拿大、新西蘭的進口狗罐頭。奚雨文說，這種設置是取悅自己，也是取悅像自己這樣的人。
是否擔心理想豐滿、現實骨感?她說，早就算過賬，只要每天能收入一千塊，就能保本，以寵物酒店的房費來算，平均每天有5間客房售出即可，她也相信市場的空間：“我這里一共16個房間，住滿也就16個客人，杭州這么多養寵物的人，光我們周邊可能就成千上萬。”
本文首發于第508期《新周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