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濟周刊》 記者 郭霽瑤 | 北京報道
“只花了5分鐘處理表皮小傷口，寵物醫院就要了我785元，結果狗子兩天就結痂好了。”北京王先生最近和一家位于北京朝陽區的寵物醫院發生了矛盾。
事件起因是在6月的一個深夜，王先生家的小狗在拴繩的情況下，與一只幼犬發生了“沖突”，最終讓這只幼犬的耳朵受了傷，于是王先生陪同幼犬主人前往寵物醫院治療。
在對傷口進行簡單消毒后，醫院一共開了4種藥和一個寵物用品，其中竟然還包含“三無”產品。最終，王先生在該醫院花費785元，包含50元掛號費和735元的藥品費用。
記者在調查中發現，寵物醫院“看病貴”已成行業普遍現象。一次12850元的寵物全身體檢，一個月3萬元的寵物狗住院費，花費2800元的傷口縫合……高昂的價格，讓寵物主人叫苦不迭。
更有甚者，一些寵物醫院售賣“三無”產品、過期藥，以高出市面數倍的價格販賣藥品……各大投訴平臺上類似的案例屢見不鮮。寵物藥品市場為何“水這么深”？
寵物醫院開具的藥品
成本9元，售價130元，日本進口藥竟是“三無”產品？
“當時我讓經辦的兩位工作人員出示執業資格，對方拒絕了。”王先生對《中國經濟周刊》記者說，“沒有講解病情，也沒有解釋藥效，整個過程讓我感覺工作人員更像是藥品銷售。而且我在醫院的醫生名錄里并未找到那兩位工作人員。”對于當天工作人員的資質，王先生充滿了懷疑。
在后續與寵物醫院的溝通過程中，面對王先生關于上述兩位工作人員執照的問題，寵物醫院方面一直保持沉默。
從事寵物藥品供應行業的李鳴宇告訴記者，一般獸醫專業應屆生可以直接去考相關的執業醫師資格證，有了證之后便可以進行診療工作，包括處方藥品的開具。但實際上，市面上很多寵物醫生水平良莠不齊，很多有資質的寵物醫生，臨床經驗也并不豐富，藥品開具的主觀隨意性較大。
讓王先生最為生氣的是，該寵物醫院此次開具的藥物中，竟然包含“三無”產品。王先生向記者展示了藥品圖片，其中售價為130元的名為“咪斯泰爾電解水”的消毒水，外包裝上沒有廠家、廠址、許可證、生產日期、說明書、衛生監督證明等信息。
在寵物治療后的第二天，王先生以該寵物醫院販售“三無”產品、消費欺詐、高價販售為由向12315和當地農業農村局進行舉報。隨后，寵物醫院與王先生進行了溝通。
在王先生提供的電話錄音中，寵物醫院承認販賣的咪斯泰爾電解水屬于“三無”產品。
“對，你可以理解為這就是一個‘三無’產品。”自稱是該寵物醫院法律糾紛部的工作人員如是說。
明知是“三無”產品，為何寵物醫院還要出售？
寵物醫院方面稱，當下獸字號的藥品價格昂貴，為了讓消費者能夠享受到相對便宜的產品，所以不得不售賣“三無”產品，這是行業比較普遍的現象，“許多大的寵物醫院、知名品牌醫院也會有這種情況”。
王先生所購買的“三無”產品咪斯泰爾電解水，據產品外包裝介紹顯示，該藥品為日本原裝進口原液的分裝，容量為100ml。“我問過寵物醫院藥品是什么渠道買來的，但對方拒絕透露。”王先生說。
上海一家寵物醫院的院長張文琦向《中國經濟周刊》記者透露，如今進口寵物藥品渠道五花八門，大型連鎖寵物醫院一般會有固定的經銷商，但也有一些醫院會從“黑作坊”購買假冒偽劣產品。“我不賣分裝，一是因為分裝可能會影響藥效。二是據我所知，目前市面上很多所謂的分裝進口藥其實是假貨，消費者很難去辨別真假。”張文琦說。
根據咪斯泰爾電解水日本官網顯示，該產品由低濃度的鹽水經過電解后形成，原材料是氯化鈉和水，其主要作用是對寵物自身及寵物周邊環境進行除菌除臭。5l裝咪斯泰爾電解水原液價格為18900日元（約合人民幣940元），算下來100ml原液的價格為378日元（約合人民幣19元）。若是購買稀釋液，500ml的稀釋液價格僅為189日元（約合人民幣9元），算下來100ml的稀釋液為37.8日元（約合人民幣1.8元）。
值得注意的是，日本官網標注，不能直接使用原液，日常噴灑只能是稀釋液，因此寵物醫院售賣的所謂日常使用的咪斯泰爾分裝瓶，若是正品，很有可能就是稀釋液。而上述寵物醫院收取的價格約為日本本土價格的72倍。
記者聯系了一家位于日本神奈川縣的藥品經銷商，對方關于藥物使用說明的解釋與日本官網一致，即只有稀釋液才能直接使用，給出的進價為每100ml稀釋液18元。
進行身體檢查的小狗
進貨渠道五花八門，定價醫院說了算
以王先生花330元購買的百靈金方散為例，其在電商平臺的價格大概在每瓶165元到260元不等。記者詢問了另一家位于北京朝陽區的連鎖寵物醫院，其價格為240元/瓶。
為什么同種商品，價格變化如此之大？
李鳴宇告訴記者，寵物藥品有廠商指導價，但廠商指導價不是每個醫院都會執行，廠商對醫院沒有強制約束力。因此藥價還是由寵物醫院自己來定，一般是根據客群受眾的消費能力，以及自己的經營情況來定價。
“因為大部分寵物主算是經濟消費水平比較高的人群，所以一部分溢價也來自這里，你也可以把它理解為醫美或者奢侈品行業。”李鳴宇說。
張文琦向記者透露，寵物藥品定價尤其是進口藥品定價一直以來“水很深”。“這就是灰色地帶，很多進口藥品也不像國內寵物醫院夸大的那種藥效。好像貼個進口標簽，大家就覺得是好藥，但成本可能也很低。”張文琦說。
在王先生的事件中，寵物醫院方表示，咪斯泰爾電解水是簡單的水劑，的確起不了太大作用，但絕對不會有任何副作用。
“既然起不了什么作用，那為什么還要開這款藥？”對此，王先生十分不解。寵物醫院表示，是工作人員處理不當。
李鳴宇向記者稱：“寵寵物醫院作為營利機構，其目的更多在于盈利本身。工作人員，包括醫生在內經常會背業績壓力，所以可能有過度開藥、過度治療的情況出現。”
而這種過度治療、過度開藥已讓許多“鏟屎官”見怪不怪了。
“貓打架，上眼瞼受傷，去寵物醫院一通檢查和開藥，花了將近5000元，而且這些藥后來發現還是‘三無’產品，給的解釋是進口藥分裝，我也無從考證。”有養寵人告訴《中國經濟周刊》記者，“但后來學這個專業的朋友告訴我，滴兩天眼藥水就好了，也確實是這樣。”
最終，在有關部門的協調下，王先生與寵物醫院達成和解。寵物醫院向王先生道歉，并退還了此次消費的所有費用，并承諾不再銷售“三無”產品。
（文中李鳴宇、張文琦為化名）
（本文刊發于《中國經濟周刊》2022年第13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