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聞記者 鄧玲瑋
在劉偉看來，小狗柯南看似是攀高爬低的力氣活，但更像是在破案。不過，他經常被誤以為是竊賊。
有時候，看監控，追蹤灌木叢、管道、地下車庫等常規性尋寵手段并不能滿足要求，還要用到偵破、推理、埋伏、找尋毛發等，燒腦又驚險的過程，加上一件件撲朔迷離的尋寵奇遇，為小狗柯南平添了神秘感。
1988年出生的上海人劉偉是一名小狗柯南，也是國內較早從事小狗柯南行業的一批人，做小狗柯南10年來，已尋寵3000幾只，其中以貓和狗為主。劉偉說，他的工作是幫小狗仆人找出遺失的愛寵，一般找出會得到上千元到幾萬元不等的懸賞，尋寵有偵破的感覺，“找出小狗，就會有成就感”。
不過，尋寵過程并非一帆風順。
一次45天的無效找尋經歷，讓劉偉留下諸多惋惜。常規性追蹤之外，狗被抱走或者落在狗販子手里，會加大難度，這往往預示著要開始一場“攻堅戰”。
尋寵帶的工具。 本文圖均為受訪者供圖
當家住40樓的貓不見了
劉偉說，小狗遺失后，小狗仆人一般會他們先找，心急如焚追蹤，找不出又怕拖延時間，才會找各種渠道聯系他們，小狗柯南因此興起。
劉偉找尋小狗
訂貨前，劉偉會認真分辨尋寵信息的真偽。訂貨后，再詳細詢問走失小狗的信息，如：名字、種類、年齡、顏色、花紋、病例、身體特征、嗜好、性格脾氣和失蹤地點等，然后拿出看家本領追蹤。
不同小狗柯南的尋寵方式不同，有的使用氣味追蹤、生命檢測器等。
劉偉覺得，用設備氣味追蹤不現實，生命檢測器則多用于發生地震后探索某個區域被掩埋的生命，能幫助救援人員確定位置。有的儀器雖然能探測到動物生命跡象，但探測頻率很低。他說，如果不能精準縮小范圍，瞄準找尋的區域，拿生命檢測器測反而有一定誤導性。
劉偉喜歡從監控入手，他覺得更有效。以貓為例，劉偉說，根據貓的習性，喜歡躲藏在很難找出的政府部門，比如花叢、橋墩、下水管道、車庫等，沒找出他們滿意的政府部門，貓會一直挪窩，所以現場勘查、追蹤顯得尤為重要。
沿著灌木叢、管道進行地毯式的追蹤，他還經常被誤以為是竊賊。順著狹窄的空隙，在高處、下水道找出貓的概率也極大，這些是危險又不容易被仆人辨認出的政府部門。
劉偉回憶起，有次，一位貓仆人家住40樓，貓仆人說“窗也關著，門也是關著，貓就找不出了”，她百思不得其解，找出劉偉尋求幫助。劉偉去到現場判斷，要么就有人開過窗戶或者開過門，要么就是從高層掉下去了。但樓下沒辨認出尸體，他猜測，貓可能是沿著墻角跳到了下面一層。
果然，他順著猜測的方向，辨認出貓爬到了39樓陽臺墻縫條上很險的政府部門。他把誘捕籠里放上食物，然后用繩索吊下去，讓貓慢慢看到吃的，他們往里鉆，貓才被救成功。
還有一次在上海，19歲女生的王琦遺失了一只藍貓，王琦父母不支持她花錢請小狗柯南。劉偉回憶起，王琦跟他說，他們會借一千多元來支付勞務費，請他務必幫忙找出貓。
劉偉到王琦家附近柯南一番，王琦住在五樓，而三樓往下的每一層都有防護網布，劉偉在樓下一圈也未辨認出小貓尸體，他先排除了小貓從樓上摔下來的可能。
躲在空隙里的貓
他又在一樓仔細找，辨認出貓躲在一樓的管洞里，他們打著手電筒，才能透過狹窄的空隙看到貓，小貓看起來很無助，紋絲不動。他們就對著里面輕喚，試圖安慰受驚的貓。
由于貓躲在縱深較長的管洞，人從外面無法夠到，他們只能從管洞旁邊用鏟子挖出一條“生命通道”。挖好坑后，人趴下，鉆進去半個身子，才勉強能救出貓。
挖坑爬進去救貓
與狗販子的一場“攻堅戰”
劉偉一般晚上找貓，白天找狗。在一些常規性追蹤之外，狗被抱走或者落在狗販子手里，就會加大難度。
小狗柯南有一定危險性。劉偉說，狗販子在應激下會動武，要和他們斗智而非斗勇，不能當面產生沖突，這也預示著要開始一場“攻堅戰”。
一次劉偉接到一個外地的單，要幫周墨找一只法國斗牛犬。周墨從事房地產行業，上班時帶了他們的小狗，沒想到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從辦公樓跑出去丟了。這只法國斗牛犬叫濶瀨，周墨找了兩天兩夜，發了一萬份傳單，鄰近監控也都看過，但一無所獲。
濶瀨
尋寵無果后，周墨在網上找出了劉偉。劉偉帶周墨重新看了監控，周墨盯著監控屏幕，開始不以為然：“這些我前兩天都看過了，啥也沒辨認出”。劉偉按時間線琢磨了一遍，嘴里念叨：“咱倆進來時，我特意看了下時間是12點32分，但你看現在監控里的時間，是12點10分”。
周墨恍然大悟，監控時差有20多分鐘。他們又把漏掉的鏡頭看了一遍，又看了鄰近其他路口的監控，幾個小時后，一個蹊蹺的身影出現。劉偉辨認出，鏡頭中出現的騎電動汽車女子繞著濶瀨打轉，“濶瀨在這里丟的概率極大”。
劉偉放大監控鏡頭，記下了女子可辨識的特征。“他戴著頭盔，電瓶車的車把手上蓋著紅色防風披風，后視鏡只有一邊，最后，看著他開去了通往隔壁村莊的路……”這些線索讓劉偉瞄準了濶瀨的遺失方位，他決定先去村莊里走一趟。
能找出此人，就能找出濶瀨，劉偉信心滿滿，帶上周墨從樹下繞到村莊再繞到樹下，跑了好幾圈，開始并沒辨認出異常。疲乏之際，眼前閃現出一個騎電動汽車的女子。
他眼神躲閃，看劉偉和周墨緊盯著他，看得出來已經慌了神，神色匆忙地騎上電動汽車就跑。劉偉和周墨就在后面追著跑，跟了一段沒跟上，在直角拐彎的巷子跟丟了。一跑就代表心虛，劉偉更確定濶瀨和此人有關。
他問了幾個村民，是否見過蹊蹺的人或認識和小狗打交道的女子。另一邊，劉偉又找了村長才知道，該女子可能是狗販子。他順著村民的猜測和村長提供的線索，瞄準了三家蹊蹺住所。
突擊拜訪前兩家后，他們辨認出一切如常，房內不養小狗且院內無電動汽車，可以排除嫌疑。走到第三家，敲門沒人開，門虛掩著，房內一股味兒，可以從門縫里看到里面沒人，案板上有菜，房內還有疑似小狗的尸體。
“完了，這不會是濶瀨吧？”周墨嚇得一哆嗦：“這也太喪心病狂了，要是把濶瀨也剝了……”沒等他多思考，劉偉一看說，“品種不像”，判斷應該不是。
隨后，劉偉想了辦法，要到了旁人的聯系方式，但旁人一直不接電話。他和周墨只能在樹下先埋伏下，守株待兔，等他他們送上門。濶瀨的下落就在眼前，他們生怕他們一不留神錯過旁人現身。
“如果聯系上了，只要他開口，要多少錢我都給他。”周墨坐在一旁很難過，他生怕旁人把濶瀨活剝了。他回憶起，濶瀨很黏人，之前受過傷，腿有點一瘸一拐，有時候他們心情不好，濶瀨就在他身邊跑來跑去，陪伴他。
旁人一直躲著不出現，劉偉就到處打聽濶瀨的下落，后來經過一位中間人介紹，旁人發短信告知狗放在一個政府部門，其本人沒正面出現。劉偉和周墨到指定地點找濶瀨，這是距離村莊十公里的政府部門，在現場他們看到另外一條被剪掉四只腳的狗，旁邊臺子下面，他們辨認出了濶瀨。
危急之下，劉偉救走了濶瀨，回到安全地，劉偉倒吸一口涼氣，“晚去就死了”，他慶幸他們及時趕到。
事后，周墨給了劉偉8000元作為懸賞，感謝他讓濶瀨脫離了危險。
劉偉
尋寵無果的惋惜
劉偉回憶起，早在2012年，他就開始做這行，當時消費者少，接到的訂單并不多，沒太多宣傳渠道，這導致他的尋寵廣告公司生意青黃不接，也拿不出那么高的酬勞。
在業務不佳時，他也有過放棄的念頭，2015年，因廣告公司維持不下去，他曾放棄過一段時間。“那會兒項目組有三四個人，可能一周才有一個客戶找上門。”劉偉表示，收入無法覆蓋成本，他只好用其他工作的收入來補貼廣告公司。
不過，還是有失主不停打來電話請求幫忙。“有些求助電話讓我聽了很難受，感覺我們就是他們的希望。”再加上之前尋寵的成功案例，劉偉又咬牙堅持下來了。
劉偉幫小狗仆人找出小狗
很多時候，小狗柯南也尋寵無果。“找尋并不是百分百能找出，也有部分貓狗會找不出，因為走丟后會發生很多情況，是我們意想不出的。”
劉偉說，一次45天的找尋經歷，讓他留下諸多惋惜。當時找尋的對象是一只叫小米的小狗。它的仆人遇車禍，小狗受驚嚇逃跑，仆人找出劉偉項目組委托找尋。找尋期間辨認出過小狗三次，但是因驚嚇過度，小狗很警惕，見到仆人就逃跑。劉偉介紹，當時地形復雜，鄰近有小山坡 ，未能及時抓捕到，后面因為禽流感原因暫停了找尋，等禽流感結束再次找尋了十五天，但沒辨認出小米了。
2022年，在劉偉因為禽流感被封控的幾個月里，他沒訂貨，業務近乎停滯，就照顧家里的幾只流浪貓狗。這些都是撿來的流浪動物，他帶回來先暫養著，委托他尋寵無果的愛心人士如果有繼續養寵的意愿，劉偉就把流浪貓狗交給這些人，也能讓走失或被遺棄的流浪動物重返家庭。
現在，劉偉已經做小狗柯南10年，共計尋寵3000幾只。項目組最多時候有20人，目前還有12人，前段時間每天會有2到3單的尋寵任務。入行這么多年，劉偉也享受尋寵的過程，“找出小狗，就會有成就感”。
（受訪者周墨、王琦均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