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作者:電影頭條
金雞獎能跟奧斯卡來一波正面剛?難以置信,但確有其事。
在此前金雞獎國際影展最受廈門觀眾喜愛外國影片評選單元中,新千年的“秀蘭·鄧波兒”誕生。
年僅11歲的小演員麗娃·克里馬洛夫斯基,憑借電影《誰偷了我的粉兔子》成為最受廈門觀眾喜愛的外國女主角。
為什么說這片子能跟奧斯卡大戰三百回合?
瞧瞧片名和故事簡介:兔子;小女孩;跟隨父親;二戰時期的德國……
是不是很像那部反映德國二戰時期,一名與母親生活在一起的小男生的故事?
顯然,《誰偷了我的粉兔子》難免被影迷拿來與今年年初提名六項奧斯卡大獎的《喬喬的異想世界》(又譯《喬喬兔》)做一番比較。
一反常態,一些影迷對于《誰偷了我的粉兔子》評價更高。
只看過《喬喬的異想世界》的觀眾,可能覺得這評論跟鬧著玩兒似的。
而兩部作品都看過的網友,或許能夠get到前者的精髓所在。
影片的時代背景,是1933年的德國。
納粹上臺后,對于政治、經濟,乃至文化領域,進行了一系列意識形態方面的控制。
就拿“柏林焚書”事件來說,五千名深受“日耳曼民族最優秀、雅利安人種最優越”思想影響的學生,將那些宣揚猶太精神,與德國民族性背道而馳,甚至是非德語的文學作品,統統焚燒。
對于自由主義、享樂主義、和平主義、個人主義等思想,那時的納粹德國統統摒棄,集權專制的陰云籠罩柏林。
電影《誰偷了我的粉兔子》便是在這樣的歷史環境下,展開它跌宕而雋永的畫軸。
小女孩安娜的父親,是一位著名評論人士。
都說文化這碗飯不好吃,公開站隊聲討元首的他,使其與妻子、兩個孩子被迫離開柏林的家。
就連鄰居家的長舌婦,也各種挖苦看熱鬧,弄得跟鄰里聯防的監督員似的。
畢竟是逃難,一家人來不及北顧倉皇,只求遠離迫害。
可畢竟是孩子,當父母愁苦于下一站的落腳點、拮據的生活時,被要求少帶行李的小女兒安娜只糾結一點:到底是帶玩具狗上路,還是讓粉兔子陪在身邊?
她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是從柏林到瑞士,再到巴黎兜兜轉轉的顛沛之旅。
她還是保留著小女孩的那份活潑與天真。
臨別之際,還不忘與多年居所里的物件道別:
再見,辦公室;
再見,圓形餐桌;
再見,三角鋼琴……
接下來的時間,一家人的日子也并不好過。在瑞士鄉下,田園風光阻擋不了柏林的黑手。父親被告知,他的頭顱已被懸賞,賞金高達1000馬克。
搬到巴黎后,尖酸刻薄的女房東,房租差一天,就雪姨附體狂敲門。
原本父親在巴黎有一份工作,結果還是丟了,房租付不起,吃個飯都得一分一分地摳。
但影片沒有過度渲染流亡途中一家人的焦灼與無奈,而是以安娜童趣天真的視角貫穿始終。
買筆時,為了省錢,兄妹倆挑的盡是短筆頭。
但故事在這段聚焦的不是生活艱苦,而是兄妹倆對法語的不熟悉,把商鋪男老板稱為“madame”(法語詞,意為“夫人”)。
瑞士鄉村一段,同班男生下了課,追著安娜丟碎石子。
搞種族歧視?不!在當地,男生以丟石子的方式向心愛的姑娘表達愛意。
安娜教男生翻跟頭,換來的是眼含秋波的他真心實意的愛。
我們既看不到生活的慘痛對孩童心志的消磨,也看不到大人們“累累若喪家之狗”的頹喪之態。
流亡法國期間,父親吃個薯條都要再三考慮。
可盡管如此,父親還是給母親買了塊小蛋糕。隔著櫥窗的母親雖搖著頭,但也笑得合不攏嘴。
夜晚帶著大兒子出門散步,深知食不果腹的父親,給兒子點了份街頭蝸牛嘗嘗鮮。
生活雖苦,好在我們懂得苦中作樂。
除了個體的喜怒哀樂,關于當時大環境的殘酷,也不是完全失真的。
教父朱利葉斯去瑞士探望父親時,講了舊相識慘遭迫害的事。
只是對壓迫氛圍的呈現,還是經由安娜的爛漫童言,表現出浪漫化的傷感。
比如在處理教父朱利葉斯之死時,影片通過道具懷表,間接展現這種悲情。
教父總讓安娜沖著懷表吹氣,并告訴她:安娜,你的心里燃燒著一團小小的溫暖火焰,保護好它,不要讓任何人任何事撲滅它。
但由于此時小兔子玩偶被收走了,安娜不再相信光明、希望、美好。
沒有沖著懷表吹氣的安娜,當第二次再見到懷表時,教父已經被迫害致死。臨死前,教父托人將懷表交給安娜。
吹一口氣,雖說物是人非,但對于善的信念,又一次在安娜心中升騰。
這段設計極易令人聯想到《喬喬的異想世界》中,“寡姐”斯嘉麗·約翰遜所飾演的母親的那雙鞋。
被絞死時,鏡頭給到的僅僅是母親的一雙鞋,無限悲涼便漫溢而出。
從影像和敘述視角來看,《誰偷了我的粉兔子》既有寫實性,又不乏小女孩安娜的私密性。
但它更多是去戲劇性的生活寫照,沒有太多刻意的設計,一切都是女孩對生活的直觀感受。
而這恰恰與《喬喬的異想世界》不同。
如果說《誰偷了我的粉兔子》是去戲劇沖突的絮語散文詩,那《喬喬的異想世界》則是頗具設計感的現代舞臺劇。
《喬喬的異想世界》是兒童的視角,但講的全是成人的事,以諷刺為主。《誰偷了我的粉兔子》則是極具生活的況味。
故事中的安娜時而快樂時而傷感,唯一不變的是天真。
安娜家的鋼琴、書籍、玩具,全部被沒收、焚毀了。
對此,父親的反映是一番激昂的嘲諷,而安娜則悶悶不樂,正如片名所透露出的孩童般的抱怨語氣:自己的玩具被“偷”走,像是同年級男生欺負捉弄了安娜一樣。
法國房東對他們一家是刁難的,可孩子看到的還是這里的溫馨。離別時,安娜仍像在柏林那般,來了一番告別。
對于成人世界的勾心斗角,她只是賭氣;殘酷的行為下,滿是周遭溫暖的印記。
這便是從孩童口中說出的,關于歷史大潮下對于私人生活的感動。
這是生活的寫實,而不是影像的寫實。
阿多諾曾說:“奧斯維辛之后,寫詩是殘忍的。”
文學界的猶太裔作者,也經常用流放感來概括自己的余生。
但無家可歸的憂郁與畢生的顛簸只是大人的想法,并不一定就是孩童在戰爭中的所思所想。
在他們稚嫩的小眼睛里,沒有什么比心愛的玩具再也回不來更難受的了。
我們這些旁觀者喜歡將之解讀成戰爭對人性的毀滅,對童年的掠奪,對精神的摧殘。可在孩子看來,它不過是人生中的一段并不怎么愉快的記憶。
對于戰爭的控訴多種多樣。
還記得《美麗人生》里父親給孩子撒的謊嗎?與其說那是對戰爭的控訴,不如說那是舊時代的人,對新時代人完整內心的塑造與守護。
就讓傷痛留給過去和未來吧,至于現在所需的,是詩意的童真。
以藝術的溫度和經歷者的主觀視角,而不是用鋒利的影像和旁觀者的客觀視角,去審視那段殘酷的日子。
讓詩歌再次飛揚于硝煙之上,這才是《誰偷了我的粉兔子》最難能可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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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轉載自:電影頭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