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照片，翻出一組兔子的照片。
想起那是11年新舊交替之際，表妹養了只兔子，剛出生，巴掌點大。兔子怕冷，可地方居民樓沒有暖氣；又生性膽小，此起彼伏的鞭炮聲，嚇的小東西在籠里瑟瑟發抖。最后一合計，得嘞，先擱我家養幾天，有暖氣，也能過幾天快活日子。
小東西可聰明。到家打開籠子想逗它玩，刺溜竄到暖氣包下面，死活不走。拿吃的逗，不理；拽小腿，扒地，就是不肯挪窩。最后只得從了它，放個小瓶蓋倒了點水怕它烤干了，跳出來舔了舔水又趕忙跳回去，舒服的蜷成球，瞇眼睡覺了。
還有其他照片。春節的暖氣跟不要錢似的，燒的越發燙熱。小家伙攤著四肢，完全沒有圖中優雅的樣子。
再后來，再后來表妹拿回家。不出一個月傳來了它的死訊。說她的一對雙胞胎表弟來家玩，看著兔子可愛，一個要掐死，沒得逞，另一個拿起來摔，沒摔死，接著摔，又沒摔死。最后活生生摔死了。家人就在旁邊看著，寵著，說一只兔子，何苦罪大愁深？家人要緊，親戚要緊。
聽到消息的一瞬間我很難受，卻沒什么安慰。在家人眼中，動物永遠是動物，不過是個畜生，不值得你傾注感情。再往前推，父母說我養過三只兔子（兔子的外號不是白來的），之前湊了一對，怕寂寞。一只不慎吃了廠里噴過農藥的草，死了；另一只不久后也跟著去了，可能是在兔星太寂寞，想有個伴。這段記憶我是沒有任何印象的，可能是太小了。
另一只有印象，不記得是多大，肯定的是在小學。父親拗不過我想養寵物的決定，軟磨硬泡去當時的花鳥市場挑兔子。那時一只兔子很便宜，三塊錢，也沒現在這么多講究。父親在談，我逗一籠兔子，其他兔子已是死氣沉沉，唯獨一只兔子很聰明，反咬我一口。
后來它成了我的第三只兔子。
我在回來的路上給它取名“乖乖”——其實它一點也不乖，在自行車后座的抱著它的我隨時擔心“越獄”。到家后不認生，竄了幾下就認準了陽臺的一片空地是它的窩。
它有多好養活呢？什么都吃，干脆面軟糖果凍小零嘴不挑，我有一份它必有；米飯雞爪西紅柿雞蛋湯餐餐剩飯，它完成了光盤行動。發現乖乖是個食肉動物實屬偶然。吃完的殘余打包放在地上，它到處玩的時候發現了，津津有味啃著骨頭。再后來家里添了兩只小雞，剛來之時，這家伙滿屋子嗅兩只雞的爪子，嚇得小雞一邊叫一邊跑，跑累了被抓住，乖乖也倒聰明，舔了舔爪子，發現沒垃圾袋的好味，遂放棄。過了幾天，它們已是一群好朋友。
它也是我見過的，最不像兔子的兔子。兔子生性膽小，它卻不怕的。從高處跳下來輕而易舉，教它爬樓梯很快學會。再后來學會了撓門，認門。一次帶它去樓下兜風，自己跑回去了，六層樓，每層兩戶，它準確跑到家門口不說，還一直撓門敲門。當時就感覺，這不是只兔子，是位舊友。
很快，它變得愈發壯碩，家里的小雞也長大了。彼時我有一點不如父母之意，父母就拿它們的性命威脅我，我無法反抗。到現在還清晰地記著父親抓住小雞拔著毛威脅我，小雞叫的很慘很慘，是真的慘。
自從它們化作一盤辣子雞丁后，乖乖便安靜了許多，抑或是消沉了。父母還是會拿兔子威脅我，但也因為養了許久養出感情，偶爾也會搬出一套合理的理由去說服我處死它——可我到現在都覺得，人類沒有合理的理由去剝奪其他生物的生命，何況是一生都相信你，陪伴你的朋友。可一切都是沒用的，在某個周末，一向省錢的母親突然帶我去兒童公園玩，所有娛樂項目都滿足，甚至連沙畫都可以隨便挑。一向敏感的我從一開始意識到了不對勁——甚至到現在我也很敏感，但我總是抱著點什么希望的。沒有，不存在的。回到家，我看到一盆辣湯，它就靜靜地躺在里面，再也不會刮著鐵網門，發出噪音，想找我玩了。
父母本是打算吃掉了，看我哭得太傷心，端去外婆家。老人心軟，也吃不下，被聞訊趕來的二姨小姨一家分食了。再后來的好幾個月甚至幾年里，他們在大小團聚上還會提到這只兔子。“后悔沒吃吧？你都不知道你爸燒的多香，尤其是那四只腿，被你二姨我一口氣啃了。要知道吃了兔子腿跑的多快啊！”
后來實在難過，語文老師布置作文寫我最喜歡的寵物，我把這只兔子的故事寫了進去。意料之外拿了全班最高分，老師在班里當范文讀。讀完之后集體哄堂大笑，老師還問我，這兔子好不好吃？我只記得自己趴在桌子上哭啊哭啊哭，一直哭。最后還被嘲笑，竟然為了一只動物哭。“看樣子我們xx同學還真性情呢？”這也被當作一個嘲笑的梗伴隨了好幾年。
我還記得班里同學聽說我家養了一只兔子兩只雞，紛紛放學組團來玩（學校在家屬區里）。走之前趕得及，忘了關陽臺門。父親回來看到滿屋子的糞便抽了我一頓。但他也佩服，回來開門發現兔子帶著小雞乖乖蹲坐在門口，看到父親回來就探頭找我，發現找不到又滿屋子亂竄，等我回來之時，又圍著我玩了。
很長一段時間，直到現在，我不喜歡小孩，我不喜歡過去的種種，我一直在逃離過去的環境，我和父母之前有很深的難以跨越的鴻溝，我和親戚的關系不咸不淡。我不敢保證這一切源自于此，太過片面。又覺得應該是有些原因的，畢竟壓死駱駝的不是最后一根稻草，是背上所有的重負。在他們心中，我是個不孝的孩子，是個沒良心的學生，是個冷血的，不喜歡小孩的，將來也要成為母親的人。
算上圖中這只兔子。7年了。7年來，我不曾再擁有過寵物，也不再想擁有寵物。雖然我對現在院子里的貓很寵溺，但它們終究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寫哭了，大晚上哭的淚流滿面。絮絮叨叨寫了篇流水賬，還望不要介意。感謝閱讀。）
